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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牛小说 > 历史小说 > 穿成男主的懦弱继母 > 第49章

相比于戚六的严阵以待, 狗牙这些人刚能松上一口气。

一个废弃的院落内, 二狗被扶着在一处门槛上坐下。

借着夕阳的余晖, 狗牙扶着他的后脑勺确定了他的伤势,随后从自己的破麻袋里面翻找一阵,摸出一个药罐。

草草清理了二狗后脑勺上的脏东西和血迹,他从药罐中挖出一团黑色的药渣, 直接糊了上去。

戚安分明看到那药渣中还混着一根茅草, 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正经东西。

他有心想说上两句, 但张了张嘴,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,还是把嫌弃药膏的话咽了下去。

很快,狗牙站起身:“好了,命大死不了!手臂上那些, 你自己上药。”

二狗晃了晃脑袋:“狗牙,我头有点晕。”

“只是晕吗?”狗牙冷哼一声,“你别晃了,还晃?不怕把里面的水晃出来吗?”

二狗悻悻地看了他一眼,委屈地闭了嘴。

处理完二狗的伤势,狗牙终于有时间转过头教训戚安。

戚安心中虽然担心二狗的伤势, 但还是在院子中寻了个离他们最远的角落呆着,不想同那帮小乞丐混在一处。

狗牙一看他这模样, 顿时心头火起。

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戚安面前,揪着他的领子问:“你还跟过来做什么?”

戚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,挣扎道:“我又不是跟着你!你放开我!”

狗牙气极冷笑:“我告诉你, 之前我是想着确实是二狗犯糊涂,把你无辜牵连进来,所以才一直容忍你。”

说着,他指向遍体鳞伤的二狗:“但是刚刚,那个傻蛋已经救了你一命。这一来一回,二狗欠你的也算还上了。

“你该庆幸刚才我们已经走到了外围,没有引来更多豹子的人。否则这事就不是这么容易能揭过去了。”

他直接一推,将戚安往院门的方向松了松:“现在,我数到三,你立刻给老子滚!要是再让我看到你,管你是什么人,老子一定弄死你!”

“狗牙!”戚安还没说话,二狗已经出声制住。

狗牙冷冷地朝他看过去一眼,二狗吓得抖了抖。

于是他又转眼看向戚安:“三……”

“狗牙,不要这样!”二狗见他来真的,顿时又鼓起勇气开了口:“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,现在你让他出去,很有可能……”

“你闭嘴!”狗牙回头低吼了一声:“二!”

戚安按耐着心头的火气,冷冷与狗牙对峙。

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害怕的情绪,也似乎没有按照狗牙威胁,离开这个破院的打算。

狗牙面上的表情变得狰狞。

他活动了一下手脚,似乎做好了将戚安弄死的准备:“一!”

“狗牙哥!”第一次说话的,是受二狗委托,直接上前按住狗牙手臂的五狗。

五狗看着年纪比狗牙二狗还小两岁,身量瘦小,但却非常机敏。刚才撤退路上,就是他充作前锋,为所有人探路。

他在这个团队中颇有分量,至少狗牙是停了下来,正眼看向了他:“你也要为这个小鬼求情?”

五狗摇了摇头。

“狗牙哥,你现在让他出去,根本解决不了事情。”五狗冷静分析道:“豹子不会善罢甘休,那两人缓过来之后,绝对会回去报信,豹子这时候,说不定已经摸到这附近了。

“你把他赶出去,附近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孩子,豹子说不定就能顺着他摸到我们这处藏身点了。”

狗牙闻言,抿了抿唇。

接着,他恶狠狠地瞪向戚安。

“好,好!”半晌,他咧唇笑了笑,上前重又揪住了戚安的领子,“既然你们都不同意我把他赶走,那我揍他一顿总行了吧。”

他呼出一口气:“老子这一路真是憋死了,一想到他就心头火直冒!”

五狗和远处坐着的二狗一愣,但这一次谁都没有说话,显然默认了他的话。

毕竟小乞丐们不乖的时候,狗牙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一顿惩戒。

狗牙见状终于畅快了些,回头对着戚安说道:“小鬼,记着,这都是你自找的。”

“等等。”原本一直沉默着的戚安突然开口。

狗牙挑挑眉:“知道怕了?”

接着,他冷笑一声:“我告诉你,求饶也没用,我今天一定要出了这口气!”

戚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:“这些人没被你这个领头的害死,真算他们命大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狗牙狠狠一推,戚安控制不住向后踉跄几步,直接撞上了身后的矮墙。

但他依旧冷静地自己站了起来,摸了摸脑袋后面鼓起的大包,不哭也不闹。

王府二公子默默把这一切都记在心里,权衡了一番后,对着狗牙道:“我与你做一笔交易吧。”

狗牙愣了愣,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:“你说什么?”

“你方才不是说了吗?我们已经互相没有亏欠了。”戚安皱着眉头,“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。”

他说:“我愿意付出一笔银两,只要你们从现在开始保护我,直到我安全被家人找回去。”

狗牙觉得喉间有些麻痒。

他很想把咽喉中那口痰狠狠地往地上一啐,继续发泄心头的怒火,给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。

然后揪着戚安脸上的肥肉说一句:“你狗牙爷爷不稀罕你的臭钱。”

但事实是,听到戚安这一句,院子里所有孩子都抬起头看了过来。

五狗更是眼睛一亮,来到二狗身边耳语道:“狗牙哥!银两!如果有钱的话,我们可以给耗子钱,让他保我们一次,不用直接投在他手下了!”

狗牙郁闷地把他往旁边一推。

他盯着戚安身上的衣服,似乎在估摸他的身价。

半晌后,他不甘不愿地问了一句:“你,你能给多少钱?”

戚安冷笑一声。

王府二公子不像自己的弟弟那般傻气,但也学不来王府嫡长子那份气度和自谦。

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就有着强烈的认知,自认此时报出多高的价格,都是对自己的侮辱。

他的父亲是辽州的无冕之王,母亲随随便便养活了数千流民,平日里看不上眼的糕点,足够这群人饱食三天。

但此时虎落平阳,他不得不闭了闭眼,勒令自己保持清醒。

估摸着狗牙这些人的见识,他试探性地报了一个数:“一百两?”

说出这个数字,他有些面热。

他做好了打算,如果狗牙嘲笑他,那他就说一百两是黄金而不是白银!总归,他的身价不能连书房里一盒纸笺都比不上!

但令戚安感觉有些奇怪的是,“一百两”三个字说一出,院子中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。

原本怒火中烧的狗牙眨巴着疑惑的眼睛,恍惚着跟身边的五狗确认道:“一百两……说的是银锭子吗?”

五狗也愣着:“铜钱,没有按‘两’计算的吧,都是一贯一贯的。”

狗牙点点头。

众人直接扭头看向戚安。

戚安皱了皱眉:“你们如果……”

“好!”没等他说完,狗牙突然双眼发亮地说道:“这笔生意我接了!”

接着,他兀自掰着手指算起来:“一百两!我们有十二……不对十三个人,给耗子十三两银子就行了!然后剩余还有……还有整整八十多两银子!”

“对!”五狗在他旁边疯狂点头,“狗牙哥你好厉害,这都算得出来!”

狗牙把他凑上前的头拍开,继续算道:“我们一人一天花两个铜板买豆饼吃,一天只要花……三十个铜板左右!”

“可以吃很久!”二狗惊呼道。

“这可不行!”狗牙头都没抬地泼冷水:“还要给大家都买一身衣服,去年冬天真是差点冻死我了!我们今年要买鞋和更多的布!”

院中的小乞丐们发出一阵喜悦的欢呼。

戚安默默把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,确认自己暂时安全了,暗中松了一口气。

神经一放松,他陡然发现饥饿感昏沉感一齐弥漫了上来。

狗牙高兴了好一阵,终于记起还站在角落的戚安。

他揉了揉脸希望能掩饰住自己高兴的神情,但喜悦还是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:“嗯,所以,就让你安全回家就行了吧!”

他问戚安:“你家在哪里?”

戚安揉了揉后脑勺的包,努力回忆着该怎么描述清楚北安王府的位置。

半晌,他放弃了:“……你们把我送回原先那个地方就行了……”

狗牙摸着下巴沉思着:“那里都是豹子的人啊……别的地方不行吗?”

“嗯……”戚安有些头晕。

他清楚地知道,戚六现在应该已经在到处找他了,可偏偏他在这段时间转移了好几个位置,也不知道王府那边的搜寻范围有没有扩大到城西这边。

也许再过一段时间,他只要出现在人多的地方,就能第一时间惊动王府的人了。

想到这里,他原本想与狗牙说清楚,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。

奔波了一整天,受尽了惊吓与委屈的北安王二公子,直挺挺地晕了过去。

——

就在他晕过去时,秦备和周行被王府的侍卫半押着,送进了一处普通民宅的正厅中。

两人原本面色都有些阴沉,不知道这莫名的祸事从何而起,乍然在厅中见到对方,吃惊之余后知后觉终于恐惧起来。

道上这两人各自代表着康城不同的势力,向来遵循着“王不见王”的规则,能同时把他们都弄来的人,身份远在他们一开始的猜测之上。

还没等两人交流一番,戚六大跨步进入了厅中。

他直接在主位上坐下,敷衍着朝两人一拱手:“秦大人,周大人。”

秦周两人对视一眼,连忙整理了一下仪态,恭敬地行礼,回道:“戚大人。”

戚六在外奔波了几个时辰,此时却连近在手边的茶都没心情看一眼。

“鄙人身负要事,便不与二位客套了。”戚六凝着眉,直接道:“王府失窃,鄙人奉王妃之命,正在调查此事。”

周行闻言,左眼眼皮跳了跳。

秦备和周行两人,真论起来,身份其实上不了什么台面。两人在康城扎根许久,与各家都有些说不明道不明的利益关系,是康城有名的地头蛇。

说得更通俗一点,混黑道的。

秦备听到戚六的话,幸灾乐祸地看了自己的老对手一眼,又佯装正经地道:“竟然有蟊贼,敢偷到北安王府头上,当真是罪大恶极。”

戚六瞥了他一眼:“秦大人可有线索?”

秦备连忙摇摇头:“这……下官就不知道了。但是……”

他往周行那边看了一眼:“听闻周形大人与城西某些偷窃头子,咳咳,经常接触,也许他能为戚六大人分忧也不一定呢。”

两人的势力以东西划分,秦备在东,周行在西。双方对彼此涉猎的区域都了如指掌。

城西有一个极为猖狂的盗窃头目叫耗子,在周形的地盘混,少不得得看着周形眼色行事。

秦备巴不得戚六口中王府失窃的事真与周行有关,这样一来,他最大的一个竞争对手,就能直接出局了。

戚六于是又将目光转到周形身上。

周行额上冒着冷汗:“这……这从何说起呢?”

他定身想了想,道:“敢问大人,王府的财物,是在何处丢失的?下官虽然人微言轻,也,也许可以帮忙留意一下。”

戚六知道他的身份,也没直接戳破他粉饰的言语,只顺着他的话道:“在戎街附近。”

周形眼睛一亮。

“戎街,哎,这……似乎是秦备大人的地盘呢。”

秦备一愣:“这……”

他眼珠子一转,分辩道:“戎街是巴丹这些戎商的地方,戎街附近……下,下官也不甚清楚啊!”

戚六蹙眉看着他,幽幽又补了一句:“可能与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有关。”

王府二公子在石头胡同失踪之后,戚六已经带人把那里掀了一遍。

他们发现几处仅容孩子通过的狗洞与小道,初步判断戚安的失踪与半大的孩子有莫大的关系。

但是当他们想顺着那些密道搜查时,才发现那些密道四通八达,一时间没办法立刻排查干净。

秦备抖了抖。

他根本不知道戚六这些话是不是冲着他来的,疯狂回忆了片刻,试探性地说道:“据下官所知,那附近,似乎确实盘亘过一群乞儿。

“难道是那些小乞丐胆大包天,冲撞了王府的贵人?”

戚六沉思着,既没说是,也没有说不是。

但很快,他闭了闭眼:“我没在戎街附近发现半大的乞丐。”

“哦哦!”秦备点点头,“那群人有碍瞻观,许多人想把他们驱逐走,看来已经成功了……是下官记错了。”

戚六闻言,严厉地朝他看去。

周形正庆幸着祸水东引,没想到戚六又把眼神转到他身上。

气势逼人的王府将军突然站了起来,冷面对着两人,道:“我已经以‘王府失窃’为由,将全城封禁。这段时间,王府的侍卫会在城内进行搜查,希望两位大人必要时,能够配合一二。”

秦备和周行“蹭”一下跟着站了起来,躬身行礼道:“是,下官明白。”

戚六停了停,又道:“王府办事,不想被惊扰。还请两位大人回去之后,约束手下。”

他一字一顿警告道:“封禁解除之前,若城中发生什么‘不合时宜’的事情,那下次……”

“没有下次,没有下次!”秦备和周行两人背后皆已汗湿,颤声承诺道:“大人放下,下官以性命担保,王府办案期间,康城上下绝无宵小犯禁。”

戚六点点头。

但他并没有因为得到两人承诺而产生丝毫喜悦,只抬了抬下巴,示意属下已经将他们送走:“那两位大人可别耽误了,尽快回去安排吧。”

秦备和周行快速行完礼,在侍卫的押送下又离开厅中。

解决完此间事,戚六出了正厅,来到位于正厅旁边的小厢房。

他躬身求见,得到里面人应允之后才进了门。

小厢房中,曹觅正在安抚哭红了眼的戚然,见他过来,冷静询问道:“如何了?”

戚六行了一礼,禀告道:“长孙凌将军的军队半个时辰前赶到,城中如今有约莫两百员的王爷亲兵,正以石头胡同为起始,向周边扩寻。

“三位公子今日出门是临时起意,二公子会钻进这种地方也是事前难以预料的,下官觉得,此事和世家关系不大。是以下官以‘王府失窃’为由,将康城封禁,暂时不想让二公子失踪的消息扩散出去,引得有心人出手。

“方才,下官已经警告了城中的地头蛇,在这段时间,康城不会出现违法乱纪之事。二公子若是落在这些人手中……短时间内应当无虞。

“另外,戚三和戚九的人马在留泾镇,一天之后能赶到康城。若是一天之后,二公子还没有消息,那么属下就会直接公布二公子的事情,进入世家宅邸搜寻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一条一条,将自己的安排说出。

曹觅并不太懂他的职能,但听了这些安排,也觉得很妥当,于是边听边点着头。

戚六说完之后,又问:“不知王妃可有什么别的需要吩咐?”

曹觅摇摇头:“没有了,你是王爷手下的老将,你做得很好。”

戚六闻言,暗自舒了口气。

北安王妃回城之后,直接将两个孩子接到了身边,给他解决了两个大-麻烦。

而且,身为一个刚丢了孩子的母亲,她表现得非常镇定,对戚六和长孙凌的安排也十分配合。这让戚六有些纳闷的同时,更多的是庆幸——

毕竟他不需要在寻找王府二公子的同时,分出心神应付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主人。

强制打断自己的思绪,戚六说道:“我派一小队人,先送王妃和两位公子回府。”

他甚至安抚了一句:“这队人会留守在王妃和两位公子身旁,确保您三位的安全。”

曹觅闻言,却摇了摇头:“不,我暂时不想回去。”

她对着戚六道:“烈焰跟着我回来了,它十分聪明,你们不要小看它,出去搜寻的时候可以带上它。

“至于我和两个孩子,我想留在容广的车马中,帮忙搜寻戚安。”

戚六闻言微愣。

曹觅观察他的神情,又问:“会给你们添麻烦吗?”

戚六想了想,如实回道:“这……属下这边倒是没有什么麻烦。”

他把目光转向两个孩子:“可是……天色将晚,两位小公子今日在外,已经劳累了许久。王妃您也是舟车劳顿,忍着快马的颠簸赶了几个时辰的路。”

他担忧道:“您和公子们的身体……受得住吗?”

曹觅低头去看戚瑞和戚然。

戚瑞微抿着唇,板着一张小脸,看着她坚定道:“我与母亲一起。”

曹觅欣慰地点点头,又去看戚然。

在外逛了一天,方才又哭了好几场的小胖墩神志甚至有些不清醒了。

他察觉到曹觅的目光,委屈道:“娘亲……我,我要父亲,我要洗澡……”

他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,看起来十分难受。

曹觅这一次却没有纵容他。

她按住戚然折腾的手,温声与他说:“娘亲近日不在府中,二哥今天是与你们一起偷偷跑出来的,他的失踪是意外,与你们无关,但……

“总归是我疏忽,让你们三人闯了祸,才间接造成了此事。”

说到这里,她搀着戚然的双臂把他扶着站了起来,冷了声道:“我们,都要为这件事负上各自的责任,好吗?”

戚然有些疑惑。

他听不太懂曹觅的话,但是眼圈又开始泛红了。

曹觅能知晓他的委屈,却无法在这个时刻体谅。

她将戚然抱了起来,喊上戚瑞,一起出了这座小院子。

边走,她边说道:“犯了错不要紧,每个人都会犯错,就算是你父亲,那个你觉得最稳重的靠山,也是一样的。

“重要的是要学着去面对,并且在第一时间,思考处理后续的方法。

“我知道,戚六已经把事情安排得很好,我们三人去了,也不见得能做些什么有用的事情,但是,我们依然要去。

“这是娘亲和你们,要承担的错误。

“我们一起,去把你二哥找回来。”

她说着,来到马车边,在东篱的帮助下,将戚然送上了车厢。

戚然也不知道听懂没有,他嘟着嘴,但是没有再哭泣。

于是曹觅转头又去抱戚瑞。

王府大公子已经可以自己上马了,他拒绝了曹觅的帮忙,扶着车辕自己跳了上去。

之后,他站在车上,牵住曹觅的手。

事情发生以来,他是最令曹觅安心的存在,他一直安静地陪在曹觅身边,帮她安抚戚然,甚至安排一些内务。

但此时,被他牵着手,曹觅才发现,戚瑞也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无畏。

他的小手有些发凉,用力地抓住曹觅,也不知道是想给曹觅力量,还是想让自己靠着曹觅安定下来。

接着,他倾身,直接搂住了曹觅的脖子。

未来面临山崩地裂仍面不改色的天命之子,在她耳边,用带着细微哭腔的声音说道:“娘,我们去把安儿找回来。”

曹觅笑了笑,直接回拥住他。

“好。”

于是,在旁人都不知道的时候,一辆普通的马车载着王府中三位尊贵的主子,和其他巡逻的兵卒一样,开始在康城的大街小巷协助搜寻。

康城中的百姓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,只一晚上都听到屋外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。王府的侍卫们举着火把来来回回,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。

但情况并不乐观,一直到月上中天,事情都没有丝毫进展。

未时,东篱轻轻打开车厢门,原本想着查看一下三个主子的情况。

但她进了车厢,才发现曹觅根本没睡。

她倚着车窗,观察着外面的情况,时不时转过头,给两个孩子掖掖被角。

东篱忍住惊讶和担忧,低声道:“王妃,都已经未时,您快歇下吧。”

劝着劝着,她自己的鼻头也开始发酸:“一旦有什么消息,奴婢一定第一时间把您叫起来。”

曹觅摇摇头。

熬夜使得她头有些疼痛,但她知道自己根本合不了眼。

在现代各处都有监控的情况下,找回孩子的黄金时间也就那么24个小时。距离戚安失踪已经过了六七个时辰,她无法想象这可能代表的后果。

于是,她又轻轻摸了摸戚然的发丝,对着东篱问道:“你说,戚安现在是不是也睡了?”

东篱咽下喉间的酸楚,点点头:“二公子一定没有事的。”

曹觅笑了笑:“那就好。”

她收回手,继续看着车窗外,半响幽幽说道:“我们不能睡,我们睁着眼,戚安才有机会安睡。”

东篱咬咬牙,知道再劝也没用,便忧心地嘱咐几声,退出了车厢。

——

昏睡了一夜的戚安睁开眼睛时,赫然已经是晨光大亮的时辰。

伴随着身边一股浓郁的尿骚味,他想起了昨日遭遇的一切。

从没受过这种苦的王府二公子嫌恶地推开靠在他身边取暖的小乞丐,厌恶道:“你尿床了,离我远点。”

被他吵醒的小乞丐愣了愣神,彻底清醒过来,辩驳道:“我没尿床,你才尿了!”

他指着戚安的裤-裆:“呐,你自己看。”

戚安僵着脖子,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果然看到自己还湿润着的衣裳和裤子。

一场卷席天地的风暴在尊贵的王府二公子心间掀起滔天大浪,浪潮砰然袭来,狠狠地拍碎了他的意志壁垒。

两年没尿过床,一年没流过眼泪的王府二公子,差点在同一天,把两个记录一起掀翻。

但好在他的理智快一步回笼,憋住了差点溢出的泪花。

接着,他冷静地站了起来,把自己沾了尿湿的衣物全部褪下。

进门准备叫众人起床的狗牙无奈地看了他一眼,从自己的破麻袋中翻出一条新裤子和一件衣服给他。

他那个破麻袋鼓鼓囊囊,似乎什么东西都能从里面翻出来。

戚安嫌弃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,并不动作。

狗牙惯例开口嘲讽道:“怎么?还嫌弃呢?要么你光着呗。”

戚安咬咬牙,闭着眼睛接过衣服,手脚麻利地换上了。

衣服就是稍微干净些的乞丐装,十分清凉。好在此时已经是春末夏初,这么穿着也不怕受凉。

狗牙见他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,“嘁”了一声:“这可是老子年节时才会拿出来给那群崽子们换的,你还敢嫌弃?”

他本来想再添一句“不想穿还我”,突然想到那一百两银子,发现戚安嫌弃才是对的。

于是他大人大量地没有计较,转身来到那身散发着尿骚味的衣服前,对着戚安问道:“这个你还要吗?”

戚安瞥了他一眼,直接把头转了过去,眼不见心不烦。

狗牙知道他这意思就是不要了,美滋滋地将衣服抖了抖,直接藏进了自己的破麻袋中。

在戚安像看着怪物的嫌恶眼神中,他美滋滋地补了一句:“嘿,等这风头过去,拿去河里洗干净,又能当几个铜板!”

周围几个小乞丐闻言,跟着眉开眼笑地拍拍手。

戚安埋下头,完全不想理会他们了。

所有人都醒来之后,狗牙拿来几个不知道藏了多久的豆渣饼,分给众人。

他先对着自家小乞丐们解释了一句:“这是咱们最后的存粮了,不过我们马上要有一大笔银两了,所以今天不用省了!”

孩子们都欢呼起来,只有戚安看着手中的豆渣饼,在保住肚子和保住嗓子之间犹豫。

片刻后,他发现自己实在下不了嘴,于是转开了视线,询问狗牙:“外面怎么样了?豹子的人走了吗?”

狗牙正吃到一半,闻言瞅了他一眼,如实地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”

他抓了抓脑袋,苦恼道:“五狗出去看过了,他的人好多都过来了 ,也在附近找了个藏身的地方,根本没放弃找我们呢。”

戚安咬了咬牙:“你跟他到底是什么仇怨?他追得这么紧。”

狗牙一口咽下手中剩余的豆渣饼,含糊不清道:“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的原因。”

他喝了一口水,咽下口中的东西:“你们知道吗?从昨晚到现在,我居然看到了两拨穿着铠甲的官兵!他们在这附近徘徊了好久,好像在找什么东西!”

说到这个,狗牙咧着嘴:“我猜,豹子的窝可能被他们端了,所以他才带着人逃到了这里,嘿嘿!你们说,那些官兵会不会就是来抓豹子的?”

“也有可能是来抓我们的。”二狗开口,直接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
戚安却捕捉到狗牙话中的关键词,急急问道:“有官兵在附近巡逻?他们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吗?”

狗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,随即又洋洋得意起来:“放心吧你,我找的地方,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发现?不过……”

他皱起眉:“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,我发现那些官兵搜寻得越来越仔细了,不知道他们第三次过来,会不会把墙给砸了。”

戚安这才反应过来,他们待的地方,是一间破屋的矮墙后头。

也不知道狗牙怎么找的这个地方,他们藏身在这里,别人不轻易寻找,根本发现不了矮墙和真正的墙壁之间,有一道足够容纳这些孩子的缝隙!

想到就是因为这样,自己错过了被发现的机会,戚安气得脸都红了。

他丢了豆渣饼,一把揪起狗牙的领子:“官兵来了,你怎么不跟我说!”

狗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:“跟你说干嘛?再说了,你那时候睡得迷糊,外面响动那么大你自己都没醒,怎么还怪起我呢?”

戚安剧烈喘息着。

他此时头脑还有些隐隐发痛,所以他知道狗牙没有说谎。

定了定神,他告诉自己不能失去理智,重又对着狗牙嘱咐:“你听着,那些官兵下次再来的时候,你一定要跟我说。我,我要去报官!”

他临时想了个借口。

“报官?”狗牙这才反应过来。

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
说起来,像他们这样的人,从来都是避开官差走的,从来还没想过,遇到了事情可以去报官。

这实在涉及到了这些乞丐的常识盲区。

虽然想明白了,但狗牙还是不肯认怂,堵了一句道:“报官有什么用,那,那些官差才不会管你一个小屁孩呢!”

二狗突然在旁边接了一句:“嗯,他们不会管我们的。”

戚安翻了个白眼:“那是你们,我跟你们不一样!”

众人听了他这句话,都默默低下了头,吃起手中的豆渣饼,不再说话。

五狗蹿出去,把他刚才丢掉的豆渣饼又捡了回来,拍了拍揣进怀里。他突然意识到什么,问道:“那些官兵……不会就是在找你吧?”

戚安神情郁郁地看了他一眼。

他没有正面回应,只含糊道:“反正,我家跟那些官差有些关系,你们下次看到他们,一定要告知我。”

顿了顿,他又道:“不来告诉我也行,直接把他们带过来!”

狗牙和二狗几个孩子面面相觑,神情间有些抗拒。

戚安联想到之前二狗说的话,突然意识到:“你们不会……都犯过案子吧?”

“才没有!”狗牙梗着脖子道。

五狗也连声道:“我们就是正经的乞丐,不会偷东西的。”

戚安把目光转向二狗,二狗缩了缩脖子,补充道:“但是……嗯……打过架。”

“杀了人?”戚安蹙眉。

“二狗!”狗牙推了一把二狗,又恶狠狠瞪向戚安,“关你什么事?”

戚安突然就反应过来,这个乞丐堆似乎是以年龄大小来命名的,但是有“二狗”和“五狗”,但却没“三狗”和“四狗”。

这并不是故意跳过这些数字造成的缺失。

他轻蔑一笑,并不为他们感到可怜,只说道:“你们放心,那些官兵不会追究你们的。就算会……我付了银两之后,可以为你们求情。”

狗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半晌道:“嗯,知道了。”

戚安跟着强调道:“总之就是,不要怕什么豹子耗子,我们也不要去找耗子了!看到官兵就去求助,接下来一切看我的就行了。”

“你家里,一定是个很大的官吧!”二狗突然羡慕地说道。

戚安转头看了他一眼。

二狗原本以为他不会解释,没想到戚安却低低说了一句:“嗯。”

想起之前那个被戚然施舍了一块豆饼的流民孤儿,戚安勾了勾唇。

这一次,轮到他头上,他发现自己也愿意舍出一块豆饼:“你救了我,我记着。”

二狗愣了愣。

五狗突然在旁边说道:“不行,我们还是得去找耗子。”

见众人看了过来,他道:“豹子的人就在附近,刚才我回来的时候,他们已经出动了。如果被他们先抓住,我们连去找官兵的机会都没有了!

“我们还是,得按照原计划,去找耗子。耗子跟我们没仇,我们给钱,让他们从豹子手中保住我们,然后再找机会去找官兵。”

戚安闻言一顿,片刻后,妥协道:“嗯。”

他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,在这里呆得越久,不安就越强烈。

可是一想到如今王府已经出动了侍卫,而且已经搜寻到了这附近,他又安心了一些。

众人很快吃完手中的豆渣,准备继续转移阵地。

戚安忍着肚中的饥饿,跟在队伍最后面。

捡了他豆饼的五狗突然凑过来,把豆饼直接塞到他手中。

他小声说:“拿着,我去前面探路了。”

接着,他便灵活地跑到最前面去了。

戚安愣了一阵,还是认命地啃起了手中的豆饼。

他们在这处区域绕了好一阵,戚安却没有再见过之前狗牙口中的官兵。

二狗陪在他身边,看出了他的疑惑,解释道:“你别急,凌晨时官兵刚来过,不会再这么快回来的。”

戚安咬咬牙,知道是自己昏睡错过了求援的最好时机,只能把苦果吞回肚子里。

“没事。”二狗继续安慰:“反正到耗子那边就安全了!豹子不敢跟耗子对着干的,我们安全之后,就可以送你回家了。”

“嗯,我知道。”戚安低低应了一句。

二狗见他愿意说话,憨憨地笑了笑。

他的目光还没从戚安身上移开,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骚动。

在最前面探路的五狗被人狠狠地从一处拐角踹了出来。

他倒在地上,还死命抱住了袭击他的人的脚:“是豹子,你们快跑!!!”

被他拦住的是个成年人,见一时半会挣不脱五狗的束缚,一边恼火地喊着人,一边一脚一脚踹到五狗身上。

狗牙一愣,丝毫没有犹豫地带着其他人拐进另一条巷道。

戚安脑子有些乱,可能是昏睡太久留下的后遗症。

他手里还残留着一点豆饼渣,一边跑,一边脑中不断回闪着五狗倒在地上,被踹得一震一震的模样。

不断有豹子的人被惊动,朝着这边聚集过来,狗牙带着他们来到一条窄窄的过道前面,看着小乞丐们一个一个钻了进去。

戚安在队伍最后,他跑进过道时,身后已经有两个成年男子追了过来。

他闷头往前跑了一段,突然发现狗牙没有跟上来。

回头时,只见那个他恨了一路的半大少年,四肢撑在过道两边,用身体堵住了过道的入口。

追上来的两人狠狠踹着他的后背,他一声都没有吭。

见戚安停下来,他反而破口大骂道:“愣着干什么?跑啊!穿过去就是耗子的地盘了!”

戚安下意识又往前跑了几步,边跑边回头看他。

狗牙咧着嘴,整个人如破布一般,承受着身后如冰雹般的拳头。

他看着戚安,无声地张着嘴,拼出三个破碎的口型——

“一,百,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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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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